机器人行业的“树木、森林与气候”

本文来自第四届机器人行业年会现场圆桌对话环节。在苏州机器人产业协会秘书长瞿卫新的主持下，浙江大学控制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智能驾驶与未来交通中心主任刘勇，量子智能创始人&CEO赵磊，埃斯顿自动化股份行业营销总经理李文龙，蓝点触控创始人&CEO刘吴月，围绕“机器人如何赋能高端制造转型升级”主题展开精彩纷呈的讨论。

为还原现场情况，本文在纪实性原则下，保留了第一人称对话的展现形式，仅对部分表述进行了优化和修编。以下是圆桌对话的详细内容：

产学研结合的路径和变化

主持人瞿卫新：想请教一下浙江大学刘勇老师，从产学研的角度来说，浙江大学在机器人领域里成就斐然，孵化了很多应用到产业的技术，科沃斯30年前就是与浙大合作做家用扫地机。我想请教一下刘教授，如今浙江大学在机器人领域，或者未来智能交通无人驾驶方面，还有哪些可以跟产业相结合的地方？或者说您觉得在产业和科研院所的基础前沿关键技术有哪些结合点？

浙江大学刘勇：其实秘书长也提到，浙江大学在产业和技术的转换方面成果较多，也进行较早，我们多年下来也形成了相对较完善的高校技术研发到产业转换的经验。早期朱强老师与科沃斯扫地机器人的合作算是其中一个模式，浙江中控孵化的模式也是其中之一。现阶段机器人行业，也有很多未来的机器人明星企业由浙大的人或者技术孵化，例如非夕，其实也是机器人实验室毕业的校友王志权博士所创办。浙大其实这些年，我们自我感觉可能还重点面向移动类机器人做了不少工作，特别在物流、小范围自动移动机器人领域，浙大有较多的深耕，诞生了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机器人企业。我们有比较成熟的培养机制，打通了学生创业的流程，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浙大对整个国家的机器人行业，特别是在移动机器人行业的进一步的推广和应用上起到了积极作用。

主持人瞿卫新：您刚才谈到成功经验，那您觉得科技研发面向产业化，有哪些难点？

浙江大学刘勇：这个问题其实挺大，我讲讲个人的经验和观点。现阶段在高校我们也涉及到与产业的合作，科技面向产业化落地，我认为其实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去做真正有市场、有需求的科技研发。因此，我们的（课题）出发点可能要设计，而不是为了科技而做科技。我们的创新要服务于实际的应用需求。早些年高校的指挥棒或者考核体系的问题，导致了我们从高校层面上做的科技创新在落地上有一定困难，这些年我们也看到从国家各个层面也在强调科技要服务于真正的实际问题。其实就是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在逐渐往下调整。所以（科技研发到产业化）其实核心问题在方向，高校的大部分人都很精，很厉害，如果指挥棒不为人们指定合适正确的方向，这些人会浪费了他的聪明才智。现阶段我们已经找到问题，也在快速的改变。

主持人瞿卫新：非常感谢刘教授。其实机器人现在也进入了很多新行业，例如石油化工，矿山等，之前日本核泄露后，波士顿动力的机器人、阿西莫都进入到核泄露区域进行了特种作业。但是实际上阿西莫的表现差强人意，量子智能也在特种机器人、特种场景、防爆方面有很多好的技术，想请教赵总，您认为机器人进入到石油化工等关乎国计民生的高端领域，会遇到哪些新问题？对于高空作业机器人提出哪些必备条件？未来还有哪些提升空间？

企业如何迈向更高端场景？

量子智能赵磊：量子智能（Qirobot）是一家定位在特种智能作业机器人的公司，使命是科技服务人类，成为高危行业生命的捍卫者。石油化工，风电新能源等场景不同于传统工业制造，主要有两方面：

（1）其很多在非结构化的空间运行，需要更高的智能性以及工况适应能力，如防爆等级，防护等级，高低温，高粉尘，高湿度等。

（2）石油化工，风电新能源等场景对机器人关注的点有所不同，更关注的是安全性，其次才是效果，效率和成本。

针对这些不同，量子智能针对风电、船舶、火力发电等细分场景，从第一性原理出发，重构作业机器人以适应新场景的需求。不是简单巡检，而是可以做到实际打磨，喷涂等作业，及保证作业安全和作业效果，同样也要保证环保等多方面的要求。我们相信在机器人产业链的不断完善下，未来“机械化换人，自动化减人，智能化无人”是必然的发展趋势。因此我们需要深耕行业，静待花开。

主持人瞿卫新：谢谢赵总，实际上对于例如家用扫地机器人等量大面广的产品，主要门槛在于成本很难做下来，但是特种行业挑战则是非结构化的环境，需要应对各种场景，进行复杂技术的整合与集成，赵总讲的非常好，创业者首先要抓住需求、痛点、应用场景，再去定义产品，而不是技术定义产品，一定是应用场景定义产品。实际上机器人无论进入民用场景还是特种场景，都离不开智能感知、认知加驱控，特别是驱动与控制，埃斯顿创立30年，工艺与机器人系列产品逐渐走向成熟，在今天的新能源行业，特别是储能、光伏、汽车等领域也有了很高的应用份额，所以请教文龙总，是什么驱动埃斯顿能在这些领域深耕并坚守30年？

埃斯顿李文龙：刚刚有朋友报告提到，2022年在六轴工业机器人领域，埃斯顿已经来到了中国市场第五名，前面就是四大。同时也向大家汇报，根据第三方数据，在2023年上半年埃斯顿在国内市场的销量台套数已经来到了第二名，这可能是工业机器人历史上第一次前四大里有一个国产品牌。新能源行业之所以埃斯顿能做的份额比较高，我觉得首先要感谢行业的趋势和总体的产业方向。新能源作为新兴行业，国内发展速度较快，行业决策者在理念上、思想上都没有固守传统品牌的壁垒，积极拥抱国产品牌，这给了我们新机会来尝试突破，而埃斯顿抓住了这个机会。

埃斯顿能够获得最大占比，我想必然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埃斯顿始终坚持核心技术、核心零部件自主可控。机器人的三大部件：控制器、伺服系统以及减速机，埃斯顿除了不涉足减速机，其它都做到了自主可控，为了底层技术研发，近年来埃斯顿每年投入占到营收10%以上，但也基于此，我们能更贴近用户、贴近应用场景，能够提供定制化服务。例如在光伏领域的搬运、排版、插片工艺，埃斯顿都开发了专业适合这个场景的机器人，其负载较小但臂展较长，实现了成本优势和场景技术优势，从而实现了较高占比。在锂电领域，埃斯顿接到国内龙头锂电终端用户的需求，需要一个快速、大功率的SCARA搬运机器人，从接到需求到开发完成，埃斯顿只用了三个月，在所有同时接到此需求的友商里面我们是最早完成的，这也是基于核心技术自主可控带来的优势。

主持人瞿卫新：谢谢李总把埃斯顿致胜的法宝跟大家分享。从我的角度理解：第一个就是深耕技术，要有自主可控的技术，因为如果外发加工，技术质量、交期很难保证；第二个管控成本，把产品做到极致的成本管控，还有快速响应交付。实际上在机器人领域，包括控制领域，国内也有很多非常好的厂家，在机器人控制系统的前端，为了提升感知，在柔性皮肤、触觉感知方面，蓝点触控是一匹黑马。所以我们请刘总谈谈，如何在触控精度、分辨率、稳定性达到很高的水平？又是如何平衡成本和性能竞争力？

蓝点触控刘吴月：蓝点触感以力传感器起步，公司从创立到现在，机器人力传感器产量超过两万多台，发展速度非常快。技术上来说，公司技术的起源于航天科技集团，是超高速风动领域天平技术的一个延伸。原先在航天领域，做一支六维力传感器的价格在40到60万。如今我们面向机器人行业，创业之后起步价格直接相较国外竞品拉下来一半。在今年，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国内应用厂家应用带来的不停降本压力。由于力控领域需求逐渐旺盛，刚需明显，多家企业蠢蠢欲动，我们也在持续思考如何把价格快速拉下来，因为一台机器人的价格只有3万至4万，所以传感器价格还是偏高，我们为此进行了两方面的工作。

第一是我们整体针对的场景更加细分，重点面向高精度需求领域，例如我们做的千分之三量级传感器，行业里已经是顶级精度水平，为此我们瞄准医疗场景，以及一些特种作业场景，这些场景有着非常高精度的要求，继续衍生了更高的精度的标准。除了医疗特种领域，我们在跟随市场过程中，发现在激光焊接等领域需要进行一些拖动，这些场景更强调成本，针对这类需求，我们快速切分了产品代系，推出了经济型差异化产品，解决了整体价格和性价比的问题。

第二个是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创新，面向人形机器人的需求进行了深耕。一台人形机器人需求上数十个关节力传感器，就长期需求而言，现有的接触式传感器已经难以满足所有要求，也由于接触式传感器技术上采取人工操作键合，成本较难降低。因此我们开发了电磁或者电容式的非接触式传感器，并通过核心技术做了一些突破，降低了后续生产环节里，从物料到人力的综合成本。而且蓝点触控围绕传感器的力学硬件，还向客户提供整套的力控算法和工艺算法，其基于我们在力控场景持续性的工艺和算法积累，帮助我们赋能到客户端各个集成场景时能够更加贴合，避免了企业在打磨场景优化过程中重复造轮子，减少了工艺场景开发成本，蓝点触控的传感器算法已经支持数百台机器人现场进行五金类、医疗器械类产品打磨。

树木、森林与气候

主持人瞿卫新：感谢四位嘉宾分别从各自领域的角度，探讨了研发到产品再到各类集成化高端场景应用的可能性。我觉得实际上总结为一句话：应用场景需求定义你的价值，需求定义产品，场景定义产品。无论是有形的传感器到机器人还是最终的科研成果，有形与无形都可以称为产品，都会被应用场景所替代，在这个替代过程中我们需要做好技术深耕然后精益生产。因此这个过程也强调三个方面，QCD，即质量怎么稳定，成本怎么做到极具竞争力，交期怎么快，从而保证核心竞争力。

这又延伸出第二个问题，我想借助四位嘉宾的脑力，就是另外一句话，叫生态覆盖行业，指的是未来行业一定会被生态覆盖，我们必须要走产学研的道路，必须要走资源共享的道路，必须要走共享经济的道路，请各位嘉宾一句话归纳你认为和理解的生态覆盖行业。

蓝点触控刘吴月：我的认知是场景创造价值，我们机器人行业的从业人员，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研发投入，真正面向客户，深耕场景，提炼需求并通过软硬件产品的研发，真正帮客户解决好问题，创造价值，从而实现自身的价值。

埃斯顿李文龙：我想到的是要从场景中总结、归纳、提炼，然后形成产业链生态，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企业、每个人，要想明白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然后把这一环做好，嵌入到里面去，实现整个生态的融合和共同发展。

量子智能赵磊：我觉得是深耕场景，静待变化。因为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今天很多东西都已经完全不同，以前很贵的东西可以做到很便宜。随着人形机器人的进一步发展，也许人形不一定很快的普及，但是他所孕育出的技术生态会反哺到其它的产品，带来惊喜的变化。

浙江大学刘勇：我的观点就四个字：求同存异。我觉得机器人行业或者生态发展的最大需求就是要培养大家的最大公约数，培养一个最大的共性部件或者共性技术。机器人行业发展最饱受场景碎片化的困扰，最大公约数求同存异，大家都能沿着一个方向和共同点努力，这才是行业发展最核心的点，这样才能把成本做下来，发展出更多的客户，获得更大的发展。

主持人瞿卫新：经过20多分钟的简短交流，我们针对应用场景定义产品，生态定义行业进行了讨论，这让我想到我那一年高考的时候，高考作文题目叫《树木、森林与气候》。无论是做零部件、整机，就像是一颗颗树木，每个人只有在产业生态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大家通力合作、通用智慧、携手共赢，才能形成一片森林，有了森林才会慢慢改变气候，成为更远未来的推动者。